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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刻西斯九月降临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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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刻西斯九月降临00-01

00.大地的陷落

农田进入秋收的丰茂时节。开车纵深穿越峡谷,时速50迈,猛烈的麦香扑面而来,这意味着目的地不远了。你心中的烦闷也被吹散了些许。
从芝加哥到达丝绒谷,比预想之中花去了更多的时间。经过坎卡基之后,你在四平八稳的平原上竟然迷了路。那是条人迹罕至的公路,公路的两旁是黄土与一些萎靡的灌木,几英里都见不着一个指示牌。唯一经过你的活物就是一辆时髦的凯迪拉克跑车——你猜测开车人的脾气可能同这引擎声一样火爆。
不过,终于你还是沿着公路找到了一顶紫色的帐篷以及一位披着米色斗篷的卖花姑娘。姑娘的睫毛十分浓密,高高地堆在她的颧骨上方。她用欢快的语调告诉你,一直往下开吧。当你问她遇到岔路该如何处理时,她把这句回答重复了一遍,并把一朵蓝紫色的花放在你的手里。你带着蓝紫色的花,和随时准备向上司求救的心,审慎地开了下去。车内的热气焦灼地舔舐着视线前方的远山。当黄色的土被茵茵绿草取代,你凭着感觉转过一个又一个岔路,一条闪着玫粉色光斑的河流终于出现在你的面前。在你穿越桥梁时,从远处的水车里传来了一阵女孩的嬉闹声和织布机的梭梭声。河流带来一股湿润的气流,使那朵含苞待放的花发出一股清香。
三天前,在丝绒山谷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之所以说不大,是因为丝绒山谷的中心城镇并没有受到任何摧毁,也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之所以说不小,是因为山谷深处陷落了一块,连带着一栋历史十分悠久的房屋倒塌了,那巨响使山谷里所有的红雀一瞬间都从林中飞出来,惊恐地袭击了农场的谷仓。玉米和谷粒像灼热的冰雹一样砸向了田中干活的人们。
你才刚刚获得《芝加哥人》的刊载机会,奉命前来搜集线索,写作一篇非虚构的小说。这是“新新闻主义”的时代:人们已经厌倦了平铺直叙的新闻,越来越多的记者一头扎进小说的海洋,以期望把他们平淡的报道变成充满悬念的故事。像《冷血》这样的作品,读了之后真叫人分不清现实和虚构,仿佛在世界之外还有一个平行世界似的。
没有比荒郊公路上的卖花姑娘更引人入胜的开头了,这是绝佳的写作素材。丝绒山谷向来都被伊利诺伊的人们看作一块神秘之地,不仅因为其地处偏僻、保留了大量原住民文化,更因为其多灾多难,一百年间,有记载的大洪水和大瘟疫就发生过十几次。不断有各大旅行经纪公司的人前往丝绒谷探索那里的风土人情,连芝加哥电视台一档探险节目的制作人也对此地产生浓烈的兴趣。
为防万一,贴心的上司为你购买了一笔意外保险——但你看着仪表盘旁那朵蓝紫色的花,忽然感觉微风中的它正代表着前方的山谷对你点头哈腰,以示邀请。
一股热血冲上你的头脑。你想起凯撒大帝在穿越卢比孔河前的呼喊:骰子已经掷出(Alea iacta est)。

*《冷血》是由美国作家杜鲁门·卡波特于1966年出版的非虚构小说,详述了1959年发生在堪萨斯州的一起灭门凶杀案。此书被公认是非虚构小说鼻祖及新新闻主义的先驱。
*卢比孔河是罗马共和国时期一条用以区分意大利本土和高卢山地的分界河。根据共和国法律,任何军队不得跨越这条河,否则将被视为叛变。公元前49年,凯撒带兵进军罗马与格奈乌斯·庞培展开内战,并最终获胜。在指挥部队渡河时,他留下了“Alea iacta est”(骰子已经掷出)的名句。这便是“渡过卢比孔河”这一西方习语的由来,意为“破釜沉舟”,指将自己投身到没有退路的危险境地之中。后文章节名“穿越卢比孔河”亦可参照此条注释。



01.她们来到红房子

一九七〇年的夏天,乔伊开车将涩琪从芝加哥接回了丝绒谷。她们由北向南,穿越57号公路。此时正值晚霞时分,乔伊惬意地撑开手,炫耀着她去大谷地游览了一圈而晒得闪闪发亮的、金黄色的皮肤。
红房子的人们都想你了。乔伊玫瑰色的脸颊上绽放出热情的笑容。我并没有告诉他们你会回来。这是一个惊喜
噢,谢谢你。我以为你比较忙,没空接我。涩琪挑了挑眉,显得不那么刻意地摸了摸车内的皮饰。她猜想这是蜥蜴皮,小巧玲珑的沙漠宝石。在那新鲜而紧致的纹路下,似乎潜流着热气腾腾的血液。乔伊发现她的小动作,撑着头,投来一个母亲教导孩子时的目光。涩琪的手指被吓得一缩,触到一块逆鳞,不小心唤醒了她们身下这条红色巨龙。巨龙发出一声穿越千年的嘶吼,使山谷震荡,为着涩琪把它当作蜥蜴的轻视。乔伊大笑一声:抓紧了噢!
——巨龙在公路上飞行,向着远山的黑影,奋力追赶落日的余晖。从它台盆大小的鼻孔里,喷出烈焰般的气体,嗤嗤地燃烧。涩琪在飞扬的乱发中尖叫,因为风声和乔伊的笑声像浪花般拼命涌向她洪洞般的嘴里,如果不尖叫,风和乔伊就会像饭桌上的勺子,把涩琪的脑袋挖得比土豆泥碗还一干二净。
保持意识和理性是重要的。涩琪一边尖叫一边想着,如果乔伊因为来不及刹车跌入山谷——那么就只有闭上双眼,静等上帝叩门。这么想完后,涩琪便放弃了意识和理性,徒劳看着眼前漆黑的枝条在紫红色的天幕中飞舞,任由风和乔伊,蝴蝶和蝙蝠,树叶和鸟,也有可能是鸟屎,钻入她的嘴、她的耳道、她的咽喉。直到湿润的铁锈味从五感里扩散开,涩琪像一颗干涸的泥土承受了一滴春雨。她的眼睛又恢复了神采,唾液像扫帚山上的蘑菇那样茂密丛生,偶然忘记的歌谣又开始在心中回响,心房和心室变成金灿灿的矿洞。
一个妖怪伸出手,把涩琪和乔伊狠狠往椅背上推了一把。电光火石间,巨龙发出决战的咆哮,和那妖怪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空气里缭绕的汽油味。真是神奇啊,短短五分钟,乔伊就把她们从大谷地女郎和芝加哥女大学生变回了丝绒谷的女孩朴秀荣和姜涩琪。
现在,涩琪踉跄着走下车来,感激而幸福地回头,抓住乔伊的手,和她走上红房子的台阶。乔伊喘着气,一样地感激而幸福。她们伫立着,叩响门上两颗金色蟾蜍,念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蟾蜍受惊般朝她们跳来,门缝中出现一张阴狠的脸和一个甜美的笑容:啊!姐姐!
乔伊和涩琪像倾倒的花瓶一样跌进门里,又被簇拥而来的手慌张地扶正。乔伊环顾四周,端出一个笑容:猜猜我把带回来了?她即将把涩琪推到身前,却被人一把抢走。
温蒂环住涩琪,张大了嘴巴,斗篷的阴影使她的褐色瞳孔尤为圆润:涩琪!我就知道,你回来的。
余光中,涩琪捕捉到乔伊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她失笑,把两个姑娘的手都亲密地挽住:我想,秀荣是打算把我当成一个惊喜礼物,隆重地带回来的。
艺琳摇摇头:那么秀荣应该把你打包塞到后备箱里,我们去搬行李的时候你再跳出来,那样不是就很有趣了吗?
乔伊看着涩琪,微笑:我本来是打算这么做的——但,太惊悚了不是吗?好了,别说了,开了这么久的车,我累得想躺下了。艾琳在哪儿?她不会还在熨衣服吧?说着她大步流星地朝门厅走去,裙子上的亮片窸窣作响。
涩琪低下头,在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鞋子里找寻属于自己的那两只。艺琳先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积灰的属于秀荣的鞋柜,然后拉过涩琪,眨着一双烫炸了睫毛的眼睛:秀荣姐姐她——好像变了呢。
涩琪从飞扬的灰尘中抬起头,差点以为跟她说话的是一只毛茸茸的蜘蛛:啊,是么?什么叫她变了?但她突然听到响尾蛇不深不浅地朝她们游来,于是艺琳的嘴唇抿了抿,长出一朵将开未开时被霜打蔫的蔷薇。
你们两个快点过来!餐桌需要布置。乔伊站在她们面前挥了挥手,随后又扭着腰窸窸窣窣地离开。
涩琪张开嘴:艺琳——剩下的话像药丸一样被艺琳按进了嘴里:姐姐,还是先来吃晚饭吧,我觉得,也许我不该一回来就和你说这些。
涩琪跻拉着棉布拖鞋被带到门厅里。这间房子还是同她离开时一样,从门厅到楼梯,每个角落都堆满了杂物,有一种家的温馨的气息。从一盏又一盏烛台之间,艾琳像一个影子,由远及近,穿行而来。烛光将她脸上的五官稀松地概括,却又将她的腰身包裹得实在,显出紧绷的线条,让人分辨不出艾琳究竟是哪一支烛光的幻影。
被艺琳牵着到达那个座位的路程像是在越野。涩琪走失了一只拖鞋,踩到一滩调皮的番茄酱,袖子被讨厌的衣帽架刮烂了一角。最后被按在高背椅上时,她像狼狈的漂流者被救上了岸,面对脱轨已久的社会感到无比陌生,甚至忘记怎么使用刀叉。
艾琳荡漾着满头波涛般的月光来到她的身边,用一只山茶花的手帕覆上她的手:欢迎回来。没有多余的礼貌,连语气也是淡淡的茶花香。
涩琪面前摆放着她曾经最喜欢的焗贻贝。她欣喜地用刀挑出那块身姿矫健的蛋白质。在嘴里咬开时,贻贝爆发出汹涌的海水,冲散了她的喜悦。她环顾四周,的确是五个人,五套餐具,菜碟的排布与花瓶上的螺纹呼应,错落有致。
秀荣提前告诉你们我回来了吗?不然——她眯起眼,意有所指地看向那盘傻张着嘴的贻贝。
我可不干泄密的事情。乔伊从滚动的牛舌里蹦出这一句话。再说,我还以为大家都会惊喜不已呢。
当然是我。温蒂得意地举起手。是你涩琪昨天晚上通过梦境告诉我你会回来,于是我就这样告诉了大家。你知道,每次我一做梦就能预言很多事情。
艺琳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但我觉得这是有赌的成分在的。因为你那些奇怪的梦,我们不是搞砸过很多事情吗?比如说带着艾琳姐姐的小猪去参加集市上的最美小猪评选会,结果不仅没得奖,还差点把小猪丢了,就因为你梦见集市上获奖的猪是放在冰淇淋色的礼物盒里。
这很难说啊,万一我们当时挑的是母猪而不是公猪呢?说不定也就获奖了。温蒂认真地皱起脸。
天啊孩子们——艾琳松开手,刀叉在桌子上砸出雨打窗户的声音。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断你们。我的意思是,我忘记准备黄油了,但这中间的面包再不吃就冷掉了。
乔伊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想这没关系,面包片蘸着浓汤一样可以非常美味。说起来,我在大谷地吃过一种牛排汁蘸的面包,顶部和底部都要蘸,他们称之为double dip。
艺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嚼一颗草莓:秀荣姐姐——你说过,下次会带我去的,对吧?露出的牙龈使她看起来像刚刚偷吃过小孩的女巫。
当然,当然。乔伊做出与艺琳截然相反的优雅的吃相。只要你对长途搭车旅行有足够的信心,是吧涩琪?
涩琪嘴里的海腥味褪下去了。那确实需要一点胆量,以及体力。确实有那么几分钟,我以为我要去见上帝了。
我好奇的是你们总共开了多久呢?艾琳抬起眼睛。
涩琪才发现原来艾琳坐在自己正对面,因此那眼神的分量不知怎地变得很重,愈久弥深。涩琪忽然想起多年前,在一场《哈姆雷特》的戏剧排练上,艾琳就开始酿造这种凝视。那时,指导他们的菲利普老师说:我菲利亚应该是带着期待而决绝的眼神——这样步入繁花四散的溪流之中。期待而决绝?并不矛盾啊。想象吧,最终她葬身于幸福的幻象中,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她的爱情了,但这份代价是沉重的——死亡。
那场排练,涩琪是被艾琳拉来临时做哈姆雷特的。涩琪本来背不住那些艰深的台词,可是当艾琳饰演的我菲利亚面对父亲哭诉,“他一眼不眨地瞧着我的脸,好像要把它临摹下来似的”,她喉咙里就涌上一口鲜血来,突然明白哈姆雷特为什么要临摹我菲利亚的脸。一只圈养在涩琪胸中的知更鸟苏醒了,用喙啄断了她的第七根肋骨。
三四天?不过我们在许多地方歇过脚。涩琪低下头躲避那凝视。乔伊的朋友很多,她甚至带我去印第安老太太的房子里编头发,在费城吃到了好吃的榛子冰淇淋。
涩琪此言不差,从里奇伍德到芝加哥,从萨克拉门托到凤凰城,凡是乔伊涉足之地就有乔伊归属之地。想想多年前乔伊还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现在乔伊已经是身高五点五英尺、胳膊结实的健康少女,并且已经游历山川。乔伊俏皮地冲大家眨了眨眼睛:我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已经习惯旅居生活了。他们当中有些人十分神奇,拥有很多特殊技能,比如你们见过的那位阿利克斯,你们能想象那么孱弱的一个人,居然可以徒手攀岩二十多英尺吗?
哦哦哦——温蒂嘴里的胡椒粒欢快地跳动,我敢打赌,那小子倾心于你。
嘿或许,涩琪出声,是我见过的那个吗?去年春假在门口修邮筒的那个?一边说着,她一边回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和那个纹了全臂的瘦弱金发男。话音刚落,她看见一言不发的艾琳朝她投来肯定的目光。
艾琳慢悠悠地说,是的啊,就是那个在门口要了涩琪电话号码的男的。艾琳总是轻描淡写地回忆一些她不在场的事件,仿佛她有第三只眼睛长在二楼的窗户上。
那个阿利克斯确实蛮健谈的。不过我当时以为他是吃了乔伊的闭门羹,想让我给他通通气。涩琪不好意思地挡了挡鼻子。
艾琳语气轻松地说:好吧,这没什么不对。如果有人想带走秀荣,必须得是一个我们都熟悉的人。万一那个人忘记送秀荣回家怎么办?她用一个调节气氛的挑眉结束了话题。
自从三年前红房子的奶奶去世之后,艾琳就履行起了屋主的责任,照管起这间三层小屋和四个已经抽条的女孩,顽强地保持着这里的生机与美丽。虽然长大的女孩们多去寻觅新的生活了,但艾琳依然穿着围裙,恭谨地把头发笼高,在规律的机杼声中穿梭,以此编织着红房子的每一天。
晚饭结束,女孩们聚在洗碗池前炮制七彩的魔法毒药。毒药发出细细的低语,滚动着,通过漩涡吸收每个女孩肌肉里的精力。膨胀起来的毒药化为梦幻的泡泡,在女孩们的鼻尖破裂;又变成迷幻的蘑菇,在女孩们的肩膀上寄生。艺琳从容地用指甲捻住一根蟑螂的长须,把它浸在了热气腾腾的毒药池子里。这可怖的生物挣扎了几下,便对毒药致命的美丽投降。温蒂是搅动最卖力的一个,几乎快要踮起脚跳进去,整条胳膊都缠满了泡沫,让涩琪想起阳光下快要死去的小美人鱼。
温蒂喟叹:真不敢相信,我们还有机会在一起干家务。我回来的这几个月,发现大家都变了许多。
涩琪漫不经心地说,是吗,有些什么变化呢?她随时用余光注意着艺琳,以提防她突然说起什么。令人失望的是,艺琳只是在研究她用忘忧草染的指甲是不是被洗碗水弄掉色了。
比如涩琪你去城里上了个大学,我觉得你好像变得时髦了些。温蒂朝涩琪抛去媚眼。我嘛,我在扫帚山上面认识了一位劳伦兹太太,她教我认识了不少有治愈功能的草药,还送了我们一大篮。这下我们再也不需要跟药铺的吝啬鬼多费口舌了。
艾琳点点头,噢,温蒂现在很博学。我想她真的可以去开一间药铺。红房子也很需要一大篮新鲜的草药来驱赶蚊虫。
但温蒂本来就很博学。我的意思是——她上学时就那样,求知若渴。乔伊咻地一声撕开套在她手上用来隔绝脏水的塑料膜。我在费城稍微还赚了点钱,正计划着下次旅行去哪,或许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涩琪为难地皱了皱眉,嗯,我想你不多在房子里待几天吗?
天啊。涩琪。乔伊爱怜地捧住涩琪的脸蛋。我并没有说明天就走,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艺琳拍了一下手,然后把手贴在自己脸边,十指紧扣。说实话是,我们很舍不得你嘛!今晚跟我睡吧秀荣姐姐,我想听你讲讲有趣的故事。
温蒂幸灾乐祸地拍了拍乔伊:给这个小丫头讲故事可不是什么美差。十八岁的大龄儿童居然得听99个故事才肯入睡。你知道,我刚从扫帚山回来的时候她缠了我两个星期!
如果这是真的的话,我觉得还是让“鹅妈妈”录影带来代替我跟你睡比较好。乔伊举起手。
艺琳似乎想发作,不知为何又放弃了,最后只是撅了一下嘴。我十岁就可以把“鹅妈妈”倒背如流。好吧,实际上我晚上也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需要绝对的安静和专注,你们最好不要打扰我。说完她哼着歌,抠着指甲往楼梯走去。
艾琳帮助涩琪把最后一个碟子放进了橱柜。芝加哥怎么样?她问道。
涩琪放空了几秒,然后开口,语气很复杂:挺好的——但又有点不好。芝加哥非常的热——我想可能是城市里的空气不太流动,但奇怪的是那儿的冬天也并不暖和。芝加哥充满了人,各式各样的人,没什么动物。然后那也很忙碌,也很拥挤。
人也是动物的一种。艾琳提醒涩琪。
那——涩琪丢下用来擦拭的丝瓜瓤,我是想说,那里没有什么比较野生的动物,狗啊猫啊都带着主人脾气,老鼠之类则总跟人作对。不过那的人——也有几个不错的人,我应该在信里都说过了。语毕,涩琪深吸一口气,朝周围看了一眼。厨房只剩下了她和艾琳。
只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留在那边。未来,我可能会去做个打字员,或者记者,总之是文字一类的工作。其实我喜欢工作,但是必须得先把书念完。
你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吗?艾琳微笑。我不是你,我没法替你做出选择。
涩琪的脸红了一下。其实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想离家太远。
那么你就是不想去,对吗?
涩琪绞了绞手,多希望艾琳给她一个“不想去”的理由。
好吧,宝贝,你的神经太紧绷了。艾琳揉了揉她的太阳穴,然后牵着她离开还残留着毒性和幻象的厨房。让你的脑瓜子稍微停转一会儿不行吗?假期还很漫长,你不该一回来就考虑这些。为什么不去看看你的房间呢,你的小宠物蜥蜴还很生龙活虎,真是生物史上的奇迹。上次艺琳差点把它从三楼扔了下去。
艾琳一边说,一边把涩琪带上楼。随着她们踏上木制的陈旧的楼梯,餐厅和客室的灯光渐次熄灭,只留下地毯上一盏煤油灯。涩琪看见温蒂如往日一样在窗前静坐,她身后那盆长得比人还高的虎皮兰也依然茂盛如常。光像一块油汪汪的琥珀,将温蒂的影子凝结在墙上,涩琪看见她长出了九条长长的尾巴。温蒂告诉他们,根据东方一种神秘的传说,九尾狐摇起尾巴是一种有关天象的异兆。有很多次温蒂跑上来把她们叫醒,让她们把窗子全部关好,以免鲁莽的狂风和暴怒的雷电把她们的房间搅成废土。但如果哪天晚上温蒂不小心睡着了怎么办?红房子还能在风雨中安稳如山吗?
温蒂并不会知道涩琪心中所疑虑的一切。她安静地低着头,借着跳动的光和蛾子,识记着一本写自印第安人之手的古老寓言。温柔并且沉静。
涩琪思索了一下,然后开口:艾琳,你有觉得大家有发生什么变化吗?这才发现她走神的时候,艾琳已经落后了她几级阶梯。
你今天晚上似乎特别感性
艺琳跟我说,秀荣似乎变了很多。虽然我没这么觉得——
嗯哼,我很难搞懂艺琳那孩子的想法。我们有代沟。
涩琪垂下眼,看见艾琳穿着黑色的皮鞋,鞋头尖尖的,像两只角伸出来。随着艾琳抬起脚步,一级一级跨上楼梯,一只张牙舞爪的魅魔终于在涩琪面前露出破绽来。涩琪被这可怕的景象吓了一跳。更不巧的是,她别在腰间的手帕飘了下去,像一片藏不住的梦,被那只魅魔用尖利的牙齿一口咬住。涩琪刚想尖叫,温柔而果敢的艾琳就飞快地将手帕从魅魔的嘴里救了出来。艾琳借着涩琪胳膊的力,一步踏上了楼梯的平台,黑乎乎的魅魔又怯怯地藏进了长裙。
物归原主后,艾琳和涩琪互道晚安。她们的房间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互相是背道而驰,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中心对称。
经过艺琳的门前时,涩琪听见青蛙踩水的声音,透过锁孔却什么也看不见。莫名其妙地,她产生了一种烦躁,一手推开了旁边那扇属于自己的门。一阵寒风迫不及待地把她卷了进去,天旋地转。她的五脏六腑你推我搡,眼睛也丧失了辨别形状的能力。风把散落的星星吹了进来,房间就下起了金色的流星雨;流星落下来化成了雪,房间又变成白雪皑皑的丛林。
她忽然回忆起红房子的奶奶是在怎样一个冰天雪地里把自己带走,然后她就在壁炉前面,看见了脸烤得像红苹果一样的艾琳。艾琳摸了摸她的手,小声地叫了一下:哎呀奶奶,这是冬天的孩子吗?奶奶说是的,这是在冬天里迷路了的孩子。
过了几个月,艺琳满头戴着刚刚开放的杜鹃花藏进她们的麦垛。又过了几个月,她们在滚滚的烈日下看见了穿着红皮鞋的秀荣。最后,在一个温暖的秋天,她们迎来了从北方国度流浪而来的温蒂。自那之后,涩琪就算是完整地经历了一次四季的轮回,红房子里的故事也便有了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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