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窗边的女人
在红房子的奶奶去世之前,红房子就是姑娘们的世界。
一九六六年,红房子的奶奶因为患上肺结核而倒下了。她的喉管里随时发出风箱一样的声音,她的眼皮像晒干的丝瓜瓤一样,但她很少呻吟或者抱怨。卧床三个月之后,奶奶在某一个夜晚消失了,从她睡着的那个床铺上消失了。第二天,打开房门的艾琳发现了满床的黑莓与车前草、洋桔梗和蛋白石,而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气息消失得荡然无存。
姑娘们的哭声被寄居的燕子们带去了丝绒谷的各个角落。一波又一波的人,翻越山川,穿越树林,来到红房子,献上一根根洁白的丝巾。那年春天,雪下得又多又旺,山毛榉和皂角树的新芽也异常繁多。尽管没有尸骨,姑娘们还是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将那些花草石头作为奶奶尸骨的替身,放置在桃心木制作的盒子之中,埋在了房子附近一处本来要被用作花园的土地上。
低落的情绪像轻纱一样笼罩在姑娘们的脸上。一连好几天,房子失去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安静而肃穆的秩序成为姑娘们的心照不宣,特别是在做晚祷时,每个人按照顺序做完之后,再按照顺序开始打玉米汤或者分食杂粮煎饼。
收拾遗物的事情主要由艾琳进行,因为她继承了一大把沉甸甸的钥匙。家务活则分摊给其余姑娘们,一团孩气的艺琳也开始学会拧干抹布上的水。奶奶的遗物其实非常简单,一些没来得及裁剪的布料、纸样,一些常佩戴的首饰,然后就是一些书信类的杂物。
艾琳曾试图从那些书信上弄清奶奶的身世,但她不能破译这些羊皮纸上的文字,便只好搁置在了客厅的书架上。这些书后来成为了温蒂的兴趣。
葬礼结束之后的某天,艾琳在奶奶的床下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洋桔梗之类的花草和蛋白石,这让她困惑,因为她分明记得这个盒子是已经被埋在了地下的。但盒子的边缘没有泥土,也没有损坏的痕迹,反倒是有些灰尘。她只好认为这是奶奶提前准备的另一个盒子,从而又继续推导出一个令人伤心的事实:奶奶并没有“变成”这些花草石头,奶奶确实是消失了。红房子的姑娘们是因为相信着奶奶幻化成花草才接受了奶奶的“死亡”,如果告诉她们奶奶到现在依然生死未卜,不知所踪,这会让刚刚恢复的大家再一次陷入无尽悲伤。
艾琳的脸上扑簌簌掉下几粒珍珠,跳进花草里。突然,盒子里发出了叮当一声轻响,一颗珠子好像撞在了什么金属的东西上。艾琳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枚闪亮的银色戒指埋在花草里。戒指很普通,没有花纹,也没有镶嵌宝石,不过光泽非常鲜亮。
艾琳拿起那枚戒指,往食指上套着试了一下,刚刚合适。她不禁好奇起来:似乎奶奶从来没有戴过这样的戒指,并且从尺寸来看,也不像是奶奶能戴上的。她摇摇头,决定取下戒指去打扫地板,于是她抠住戒指的边缘,往外一拔,但戒指纹丝不动。她又使劲甩了甩手,戒指还是不动。她拔下一根头发,试图从戒指和手指的缝隙穿过去,但戒指仿佛是她皮肉上长出的疤,严丝合缝。
艾琳的思绪混乱了。她站起来,抱着盒子急匆匆走了出去,想要找一个人求救。但她的脚一踏出奶奶的房间,那些花草就以惊人的速度枯萎,石头也像雪一样化掉。等她走到楼梯上时,盒子里就什么也不剩了。她目瞪口呆,盯着空荡荡的盒子,和自己手指上愈发焕目的戒指。
在那天晚上,艾琳拿着烛台从一楼走上来时,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见了奶奶。艾琳又惊又喜,几乎是要哭出来了,冲上去要抱住奶奶,却发现奶奶以她同样的速度在远离她。她绝望地站在原地,泪眼朦胧,奶奶却走了过来,似乎是用手碰了碰她的头,对她说:我会一直在这里的。随着烛台被风吹灭,奶奶的身影也消失了,只留下像河水一样的月光。
从那时起,艾琳固执地认为烛光是召唤奶奶的唯一办法,而她要做的就是每天晚上都留在这里,拿着烛光寻找奶奶,等到奶奶下一次来和她相见,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不告而别,告诉她这枚戒指的意义何在。在艾琳下定决心不要离开红房子的时候,天空爆出一声惊雷,闪电劈中了不远处农田里的柴堆。艾琳站在窗边眺望浓烟,胆战心惊之余,意识到她刚刚说的话已经变成一句毒誓。
太阳神的车轮滚滚而去,姑娘们或多或少地规划起没有奶奶的人生。到奶奶去世的两年后,乔伊用积蓄和一位开典当铺的土耳其人合伙从事倒卖的生意;涩琪已决定要在中心中学读完高三,报考位于芝加哥的大学;温蒂除了潜心研究植物,还决心向村里的维京人医生学习药学。至于艺琳由于年龄尚小,暂时还是循规蹈矩地上着学,对姐姐们即将展开的丰富人生嫉妒不已。她又是羡慕涩琪的聪明脑袋,又是羡慕温蒂的无所不知的学识,不过还是尤其羡慕乔伊和艾琳,天天找她们讨要猎男心经。乔伊是非常乐于收获一个小跟班的,艾琳便把这个授人以渔的机会留给她了——假如乔伊真的有什么猎男心经的话,反正艾琳是没有的。
第一个产生了离开红房子的想法的人是乔伊,大家并不感到意外。乔伊现在俨然是一个商人,早就对周游世界跃跃欲试。而姑娘们没有阻拦乔伊的原因——只是出去旅个游而已,又不是要放火烧山——这是乔伊的原话。
涩琪是第二个决定离开的。由于她在中心城镇上举行的单词拼写大赛上获得了蓝绶带,中学的校长已答应她会帮助她联系一所芝加哥的高等学府,不过仍然建议涩琪先去那所学府进行一次游览。涩琪便打算先到芝加哥找一份临时工,积攒一些学费,也以此谢绝了乔伊资助的好意。温蒂评价涩琪身上很有“外面的人”的气质,因此适应城市生活不是什么难事。当艾琳送走涩琪时,久旱不雨的丝绒谷下了一场反季节的雪,于是涩琪握紧奶奶留给她的吊坠,认真地和艾琳做了一次祷告。
第三个离开红房子的人是温蒂。她已经把红房子周边的植物探究了个遍,因此决定到扫帚山上修行,顺便寻找古书中提到的一位会占卜的女巫。艾琳自感不妙地询问温蒂是否会回来,温蒂说我没法给出确切答案,你认为呢?艾琳苦笑说我想你是不会回来,感觉大家都会离开这里。温蒂沉思了一下,然后回答说即便我要离开,恐怕不是现在,我现在还没有成功把永生药研制出来。艾琳问为什么你要研制永生药呢?温蒂说,如果有的话,像我们一样的孩子就会少很多了。温蒂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阳光刚好从云层里射出来,显得温蒂神圣而伟大。
一九六九年,当红房子的人只剩下艾琳和上寄宿学校的艺琳时,艾琳终于开始学会适应电视这种娱乐方式。除了负责艺琳周末的起居,她也精心照顾起温蒂留下来的盆栽。作为一个独身女人,生活在一栋空荡荡的房子里并不使艾琳感到害怕。她依旧每天早早梳洗,把头发盘得非常齐,端坐在长桌的一角食用槐树蜜和糙面包。
但有时乔伊会回来。这时候丝绒谷和丝绒谷外的人都习惯叫她乔伊了。她瘦了很多,敲开红房子的门时,像一罐沙沙作响的糖果,洋溢着甜蜜和喜悦的心情。艾琳其实并不能特别好地应付乔伊,她猜想乔伊也是。不然这桌子这样宽大,为什么乔伊总是坐在长桌的另一端?艺琳吃早饭时都是直接坐在艾琳旁边的。
乔伊呢?当她知道红房子只有艾琳一个人的时候,反而是三天两头就要往红房子跑,带来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尤其是一件蕾丝印花的抹胸内衣,虽然式样古典,但是料子却格外轻薄透气。艾琳对着这件像蝴蝶一样轻柔美丽的内衣,犹豫地拿来穿上。她的皮肤早已经习惯了有些粗糙的棉麻,一穿上这种像水一样轻柔、又像风一样调皮的滑溜溜的衣料,她就满脸通红地捂住了胸,把乔伊刚刚扣上的搭扣绷开了。
乔伊扫兴拍了一下艾琳的背,嘿,别添乱。
艾琳只是低头不语,双手塞进两边的腋下,但依然不能阻止这种毛绒绒的发痒的感觉。她感觉自己怀里揣着两只撒娇的猫,收得越紧,那两只猫的挣扎就越明显,可要是不去抱住它们,它们就会跳起来,非常、非常、非常疏于管教而且很不雅观。
秀荣,你好像勒到了我的心脏。艾琳有点痛苦地伸长脖子。
秀荣叹了口气,姐姐,是我买错了尺码,你比看上去更有料一些。
艾琳如释重负地松了一下肩:我还以为是我的问题。
秀荣说既然如此,你可以穿我的,于是就从背后把自己的解下来。
但艾琳还是满脸通红地抱住了胸。乔伊皱起眉毛:天啊姐姐你是怎么回事?艾琳沉默不语,心想是啊我是怎么回事?还带着乔伊体温和胸部廓形的内衣,不知怎么地,像两只手——别人的手,不是自己的手,因此艾琳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好像她已经被谁给玷污了。
艾琳为自己产生这种异样的感觉而愧疚,捂住脸对乔伊说:请出去吧,还是让我自己来。
乔伊啧了一下嘴,说好吧,我觉得你确实太敏感,可能因为你还是处女的缘故——噢抱歉,或许你是吗?乔伊看起来一点也不抱歉地捂了一下嘴。
艾琳用手指撑开一点缝隙,恶狠狠地盯着乔伊说:我不是。
乔伊听罢,状作真诚地点了点头,一边点头一边背过身离开了艾琳的房间。虽然艾琳猜想这坏小猫必定在转过身之后龇牙咧嘴,做出一种嘲弄的表情,但她还是冲着乔伊的裸背喊了一句:秀荣,谢谢你的礼物。
乔伊没有转身,像敬礼那样潇洒地挥了挥手:你喜欢,我很开心。
这些小插曲不过是鲜花上的蚊虫,并没有让艾琳跟乔伊的关系受到什么挑战。真正令艾琳忍受不了的是乔伊让一个男人进入了红房子。
那是一个阳光像玻璃一样闪耀的午后,涩琪的信从芝加哥抵达了丝绒谷。艾琳知道涩琪已经适应了芝加哥的城市生活,与一名同窗开始约会,还在宿舍附近的餐厅打工以赚取学费。涩琪的信里,没有一句话不是好的,字里行间,艾琳能描绘出一副城市生活的美好的图景。这样的信读完,艾琳的肚子里一半忧伤一半喜悦。喜悦无需多言,而忧伤来自想念。艾琳胃里的酸水像潮水一样翻涌,她想自己是得了肠胃疾病,于是坐在窗前碾磨鸢尾花的根。风把她的一滴眼泪吹进了碾钵里。就在这时,她看见一辆老爷车摇摇晃晃开到了门前。乔伊穿着黑色的裙子,挽着一个戴牛仔帽的男人走向了红房子的大门。
当艾琳打开门时,她一下就察觉出乔伊和男人之间的亲昵,不仅仅表明他们处在热恋之中,还表明他们一定刚刚才经历过肌肤之亲。那个男人看上去风流倜傥,送了一束风信子给艾琳,告诉她他是来送乔伊安全回家的。然后乔伊和他在玄关打情骂俏了一会儿,他就离开了。
当乔伊转过身时,她看见艾琳站在楼梯上,瞥了自己一眼,委屈并且恼怒地跑上了楼。乔伊跟着跑上去,打开艾琳房间的门,还没有询问出缘由,就被艾琳紧紧地抱住了头。
乔伊重心不稳,滑向了地上,艾琳就这样顺势坐在她肚子上,抱着她,眼睛像激光一样猛烈地扫视她暴露在外的皮肤。这件黑色的裙子是吊带的,艾琳看见她因为呼吸急促而凸显的锁骨,锁骨之下是红色的吻痕,像火烧云一样蔓延到领口里面;裸露出的肩膀非常圆润,有两条手臂肌肉因发力而现出蓬勃的线条。艾琳像坐在一盆火上,小腹被火舌猛烈地舔着。她以为自己是怒不可遏了。
秀荣,你忘记了规定。
乔伊皱起眉,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可他只是在玄关——然后便一挥手,挣脱了艾琳,复而把艾琳推倒在地板上。艾琳的后脑勺砸到地面,发出咚的一声,艾琳的表情变得很痛苦。乔伊一下子愣住,又飞快爬上来,用手掌摸了摸艾琳的后脑勺,确认艾琳还平安无事。艾琳躺了几秒钟,从地上撑起,她散开的头发像蛇一样从乔伊的手指间滑过。她调整好表情,把凌乱的裙摆往下压了压,随后就起身离开。
一种莫名的愧疚袭击了乔伊。她咬了咬牙,拉住了要起身的艾琳。
艾琳盯着乔伊,眼睛里其实已经没有了怒火。但乔伊并没有看见。艾琳只好审视着乔伊,忽然发现乔伊的绿眼睛像芦苇上的露水一样动人。
乔伊缩下头,屈着膝,头皮一阵发痒,红棕色的秀发像落叶一样飘落,被短短的红色绒毛替换,绒毛随着乔伊的鸣叫长满了她的全身。她的嘴分成了三瓣而不能言语,她的瞳孔收缩成一个三角形的浮标。
艾琳躬下身,握住,或者说应该是卡住乔伊的腋下,将乔伊从裙帛之间剥了出来,不过也因此付出了一点破相的代价。当然,只是被一只猫挠了而已,艾琳又怎么会责怪呢?她反而是闭上了眼睛,睫毛像雨后的屋檐一样投下了阴影。然后她低下头,用一个吻当作犯错的惩罚。这么做,对一个讨厌她的坏小猫来说,也许正合适。在她还想亲第二下的时候,乔伊侧过了脸,于是惩罚只好落在乔伊毛茸茸的耳朵上。
好吧,乔伊说,看来你并不在乎我是否对你感到抱歉。
那你对我感到抱歉吗?艾琳的嘴角牵扯到那一条红色的裂谷,裂谷像被暴晒的樱桃一样渗出来汁来。
乔伊无奈地叹气:是的。我想说,对不起,艾琳姐姐。然后她伸长了一点脖子,伸出舌尖,像蝴蝶一样啜饮红色的樱桃血。血的味道,像蚂蚁一样沿着乔伊的嘴唇和牙齿,往下爬,爬到深深的喉咙处,让乔伊咳嗽了一声。原来艾琳的血那么呛人。她舔了一下又一下,没听见艾琳发出疼痛的喘息。热辣辣的血腥味覆盖了乔伊的前额,血滴像一颗子弹在她的脑袋里爆炸,穿过她的头皮,唰得一下,又变成满头的红发长了出来。艾琳的伤口变成了一条扭动的蜈蚣,淹没在白色的流沙里,最后被白沙吞没。阳光照耀在伤口死去的地方,是那么天衣无缝。
乔伊的眼睛清明了,在嘴角尝到了一股柠檬混着芒硝的味道。她赤身裸体。她捧着艾琳的脸。她亲吻艾琳的伤口。她居然赤身裸体,捧着艾琳的脸,亲吻艾琳的伤口。乔伊捂住了自己的嘴,艾琳的血腥味已经荡然无存了。
艾琳紧紧闭着眼睛。我本来要原谅你,但你弄疼我了。
乔伊花了几秒钟听懂艾琳的话,扯出一丝冷笑:你应该原谅我,我已经弥补你了。她朝艾琳的脸伸出手指,抚摸那片已经愈合如初的肌肤,隐约有点贪恋那种感觉。
艾琳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伸出手,呼吸变得粗重,湿发像荆棘在她的脖颈丛生。她像举行剪彩仪式一样提起宽大的裙摆,从那里面,乔伊闻到羞涩的湿漉漉的松果的味道。
你告诉我,那里现在怎么样。
乔伊听到艾琳的命令,蹲了下去,像躲雨一样爬进艾琳的伞下。她看见了对自己有利的景象。这表明欲望从来不是无缘无故地产生,而是从一个人流向另一个人。于是乔伊笑了,笑声随着热气钻入艾琳身体的缝隙里,又从艾琳的皮肤渗出来,凝结在衬裙的布料上。笑声像酣畅的热带雨下在艾琳的裙子里,乔伊这个躲雨失败的小孩,被蒸成了一只熟透的虾。
艾琳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她不敢看见,也不敢想象,乔伊的笑脸挤在她两腿之间是什么样子。诡计多端的乞丐乔伊,珠宝小偷,怎么能长着一张宽厚的笑脸呢?也只有奶奶这种长辈才会相信这样笑容的女孩。奶奶说秀荣是孝顺的宝贝——可是奶奶的葬礼,秀荣甚至迟到了。当然,奶奶眼里谁都是宝贝,秀荣肯定不是最听话的。涩琪应该是最听话的一个——艾琳一下就睁开眼睛了,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涩琪,但是涩琪蓬松的头发一出现,就像纷纷扬扬的麦壳一样赶不走了。她看见涩琪干瘦的胳膊从一个麦垛里钻出来,干瘦的脚也从麦垛下伸出来,这个麦垛笨重地朝自己跑来,张开双臂,喊着艾琳姐姐。干涸的草香瞬间挤满了她的肺,她不能呼吸了,终于仰起头,双手向后,撑在了桌子上,她像洪水中的吊桥,可怜地维持着破败的身体。
啊!哈。秀荣,我觉得我——她说了半句,又无法再说了。乔伊在她身下转开了一个小巧的旋钮,这个旋钮联通着她两颗乳头。
最后乔伊颓然地倒在了地上。艾琳俯下身,用嘴去感受乔伊的心跳,想象乔伊是一抔柔软的泥土。她解下自己裹胸用的纱布,擦拭乔伊汗湿的身体,用她对涩琪的方式对待了乔伊。当她再次站起身时,她看见一只金刚鹦鹉站在窗前注视着自己。这种从彩虹女神艾瑞斯手中诞生的生灵羽毛艳丽,似乎是非常罕见的珍惜动物。正想让乔伊来看,那鹦鹉却飞走了。此后红房子便再也没有金刚鹦鹉光临。艾琳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亲眼见过鹦鹉的人。
据说,那天刚好有一位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科学家经过这里,惊喜地发现并拍摄下了这只金刚鹦鹉,因此获得了当年一本科学杂志的最高摄影奖。照片的边角就是红房子二楼的窗户,艾琳的侧影就显现在那窗帘上。但由于红房子的姑娘们总是行踪不定,并且早已不再使用正门进出,因此来拜访的记者和学者们扑了空。丝绒谷之外的世界,流传开一个奇闻:在伊利诺伊州的蛮荒之地丝绒谷,有一座红房子,住着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没落贵族小姐。她将世界上最珍贵的鸟儿藏起来,作为自己的宠物。